《南方周末》“这是一家被高度军事化管理的微软代工厂,工人们只要违背小小的规定,就会遭受严厉的罚款,甚至被保安殴打。"
NLC的报告指控微软代工厂昆盈公司,存在雇用童工、聘用大量未成年实习生等情况。劳动监察部门认为只存在未成年工,不存在童工,并让工厂作出了整改。
根据NLC依据的美国法律,童工指的是未满16岁的儿童,而未成年工是16-18岁。按照联合国的定义,童工中儿童工是指的14岁以下(不运行从事劳动)和未成年青少年工指的是14-17岁。
面对NLC的指控,有学者出来说,美国过去的原始积累期间,这个自我标榜“人类最理想的国家制度”里有大量7-12岁的童工,1820年美国的一份报纸的调查指出,在马萨诸塞州的棉纺厂里,童工占43%;在康涅狄格州,童工占47%;在另一些州,童工比例最高达到55%。1842年,康涅狄格州法律,14岁以下的儿童,工作时间每天不得超过12小时。原来美国法律,也是让10岁、12岁以上的儿童在工厂劳动12小时每天。1910年,媒体报道一位8岁的女童在食品厂剥牡蛎,工作时间是早上3点到下午5点。同时,美国在二战前和二战后越来越严厉的反对国内童工并形成今天的“纯洁”的原因不是“人权”和“道义”,而是美国工会中掌握实际权力的是成年工人,他们反对廉价和极为顺从不思反抗的童工压低了他们的工资并使他们失去工作。所以工会才反对童工。同样的今天美国以及受之影响的国际劳工组织“攻击”柬埔寨等东南亚国家、非洲、拉美极端恶劣的童工制度和中国、印度数量巨大的失去教育机会的儿童,目的也在于这些人抢走了他们的饭碗,使得中国、印度可以用低廉的价格倾销产品。
但是网络舆论一边倒的反对童工,比较典型的如,如果从“社会达尔文主义”,认可奴隶制下皮鞭和饥饿是“简单劳动”最能刺激最大生产力发展,那么是不是也要像柬埔寨那样把1/2的10-14岁女孩变成每天工作12小时以上的童工?在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反思西方社会血腥的原始积累,虽然取得了生产力的高速发展,但是撕裂社会带来了严重的社会矛盾,导致很多国家长期处于贫困和动荡的边缘。更何况现代经济体系是一种智力经济,赚取更多利润靠的是技术而非简单劳动。
昆盈是全球第二大鼠标键盘生产厂商,为全球多个品牌代工,包括微软、惠普、三星、宏鸉、华硕等。除开童工指控外,还包括“体罚”、“每天15小时工作”、“限制人身自由”等。
报告指“每年有数以百计的16-17岁学生被强制每天15小时轮班”、“工人面对羞辱、惩罚、性骚扰”。
在该报道被三大门户网站和网下媒体报道后,巨大的社会舆论压力下,东莞有关部门进厂检查。
有关部门调查结果是:全厂2884名工人中确实有385名16岁-17岁的未成年工,但是没有童工。
和NLC同样翔实的数据一样的是有关部门公布的数据,不过后者的结论是没有童工。
随后媒体记者深入调查发现,有关部门的调查是这样的:翻阅人事档案。包括进厂登记表、身份证、劳动合同、工资单等。
于是引起了社会媒体的质疑有关部门的统计,某官员补充做过暗访询问工人年龄。
但是,社会媒体深入调查的结论和有关部门的结论完全相反,有的媒体断定存在未记录在案的童工——工厂没有那么笨,会公开记录未满16岁的童工。事实上,从该公司瞒报16-18岁未成年工已经可以说明一切。遗憾的是,“有关部门”以帐证帐,拿出该公司的账本来替该公司证明清白,实在匪夷所思。
但是由于更高级的某些媒体已经将NLC的指控上升的国家经济层面,指责是美国工会和社会力量处于被中国廉价工人夺去劳动机会而进行责难美国大企业的缘故。其理由是NLC主要攻击对象是微软而非中国代工厂可以表现出来,言下之意就是打击这些代工厂会失去中国的出口市场。而某些更极端的地方媒体和个别人甚至出面上纲上线将此事牵着到“美国政府”的政治层面,以绑架政府而为自己脱身。
由于当事方“自证清白”并得到了当地官方确认,加之有的官员为脱卸自己的监管责任将此事件向上牵扯,因此迫于这样的压力,大多数社会媒体在了解真相后还是保持了沉默。但是广州媒体还是继续深入揭开黑幕。
真相其实众所周知,从网络论坛上蜂拥而至的珠三角、长三角上亿民工中的上网者的发帖已经多到无以数计。然而就是这样的众所周知的真相,很多媒体却没有胆量去揭开。
就本次事件,南方记者调查,原来很多“未成年工”并没有工资卡。“我们都是厂里把工资付给老师,老师以现金形式支付给我们,没有见过工资卡。”贵州深兴职业技术学院的“未成年工”王萍说。确实有这样一批未满16的孩子在东莞昆盈的厂房里工作,其承受的工作强度与其他工人无异。
一名叫李丽的工人自我介绍,她是广东本地人,在昆盈当领班的堂姐推荐她进厂,现在工作还不满一个月。她说,今年实际年龄15岁,但她却拥有一张1992年的身份证,即身份证年龄是18岁,使她摆脱了童工的身份。“这是为了进工厂方便,家里帮我办的。”李丽坦承。
李丽的堂姐介绍:“确实有一些年纪很小,没有成年的人,借用熟人的身份证,或者是通过学校老师带过来实习。”她称,在招工旺季,每天厂里要招一两百人,急着用工,“谁会那么认真地管你年龄呢”。
今年15岁的李贵鑫也在昆盈“学习”。他是熟人推荐来的,工作是备料,看哪个地方缺材料就给补上。说是“学习”,但是他跟其他工人一样加班和领工资。很难定义这些是不是“童工”,但“其承受的工作强度与其他工人无异”。这就是国外劳工组织和反童工组织称的“聘用大量未成年实习生”。
和大部分长三角、珠三角的代工企业、配套企业一样,森严的门禁将工人与外界隔绝,只有在每天几个固定的时间段内,工人才被允许进出。
以昆盈为例,除去已婚外的所有的工人都必须住在厂内宿舍,自由出入时间为07:00-8:00、11:00-13:30、17:30-21:30,此时间段之外一律不许进出。
那么,如果不按照这个时间进出呢?“有一次,我晚上9点34分回厂,只晚了4分钟,就罚掉了我两天的工资,大概一百多块。”在昆盈数码相机部门做组装工作的刘靖回忆。
每个进出厂的人都要刷卡,厂外的人基本不允许进厂,哪怕是长途跋涉来探望的员工亲戚,工厂也是打电话通知员工,让他们在厂外见面。“这是像坐牢一样的生活。坐牢还允许探监,我们厂连探监都不允许。”刘靖说。14个工人住一间集体宿舍。并规定,11点集体熄灯不许喧哗;房间没有电源,手机充电要在规定时间统一送到每栋楼里的配电室,再在规定时间统一拿回。每个月交208元的生活费,统一在食堂吃饭。
在上班时打瞌睡发现一次记小过,屡教不改记大过;记一个小过是罚120元,一个大过是280块。
“这里的保安性格暴烈,在‘员工做错事时’,经常会砰的一声拍案而起破口大骂。有一次在食堂里,他看见一名员工打饭时不小心把饭掉地上了,保安指着他的额头喊:捡起来吃掉!这个人只能乖乖的把饭粒捡起来放在饭盒。”
一位领班称,保安经常在她面前炫耀今天又打了哪个工人,“拿棍子打得满身是血”。据她所言,一般这种情况发生在“调皮”的工人身上。例如,因为晚归跟保安冲撞,或者是偷运产品出厂时被发现。但有时保安打人也毫无理由,她称,曾亲眼看到保安把一个工人打得坐在地上,但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刘靖对这样的现状无可奈何:“无论哪个工厂都是这样的管理的。”他最希望改变的仅仅是食堂的伙食。
在血汗工厂指责的另一系列事件的主角富士康,工人“非正常死亡”,网络传言版本被保安打死或者被保安殴打后自杀的事件有多起。但是无论是富士康还是当地警方的立场都站在和网络论坛上富士康员工的感受和直觉推断的另一面。同时无论谁富士康还是富士康“工会”还是当地有关部门都否认富士康存在殴打工人的情况。
多名工人介绍,昆盈整改前(在美国NLC报告出来前)周一到周五工人们每天加班4小时,周六加班12小时,周日加班8小时。工人刘靖介绍,他每天凌晨6点起床,6:30到工厂门前,提前十分钟等待刷卡上班。厂房开门后,领班会向工人们交代今天的工作任务。每次领班不忘训话:“手脚要快,做事不要偷懒!”然后就坐在流水线前开始工作。刘靖的工作很单调——将装好防水胶皮的相机放进机械里检测是否进水,把不合格的放在一边。一台放进去,拿出来,下一台放进去,拿出来……一直到四个小时后的中午11点吃午饭。12:30以前再次刷卡,连续工作四个小时,然后半个小时的晚饭时间。17:20以后就是每天固定的“加班时间”,又工作四个小时,21:40结束一天的工作。“下班以后,厂门已经关了不能出去,随便泡上方便面,吃完就洗澡睡觉了。醒来以后又是同样的一天。”刘靖叹气。
多名像刘靖一样的工人讲述,他们每天的实际工作达12个小时,在厂时间达15个小时。这跟NLC报告所描述的情况惊人地一致。
动法第41条规定,每个月劳动者的加班时间不能超过36个小时,而他一个月的加班时间已高达160个小时。但是由于缺乏监管机制和工会体制,中国的劳动法历来是国际组织讥讽的对象。
目前,由于媒体的广泛报道,加班时间超长的情况已经有所改善。其中之一就是取消周日加班。4月16日下班时,领班对在场的20多名工人宣布:“从今天开始,周一到周五的加班时间由4个钟缩短到2个钟;周六加班由12个钟缩短到10个钟;周日8个钟的加班时间全部取消,放假!”王锋称这是他这个月来第一次拥有“真正意义上的星期天”。
工厂每月减少了80小时的加班时间,但工人们并不领情,因为他们的月加班费因此锐减700元。通过整改,昆盈公司把每个工人每月的加班时间由160个小时减少到了80个小时。但令人吃惊的是,工人们对工厂的整改并不领情。不管是刘靖还是王锋,他们都因此打算离开昆盈。其理由是:整改以后,昆盈的加班时间太少,工资收入降低了。
昆盈工人每个月周一到周五八小时正常上班,领的是920元的基本工资,扣除每个月208元的伙食费,可谓所剩无几。要想赚钱,只有通过加班。整改以前工人每个月可以赚到1800-2000元,整改以后只能赚到一千多一点,加班费锐减700元。黄钢也认为,每天仅仅工作10个小时太少了,最起码应该12个小时才可以,不然工资完全不够用。
昆盈的基本工资是按照东莞市920元/月的最低工资标准发放的。某媒体报道指出,一些跨国企业的品牌,如iPhone的毛利达200%,而为iPhone加工的中国代工厂富士康,毛利只有2%。
但是某媒体的报道立即受到IT业内人士的炮轰,因为从iPhone的代工厂富士康、广达、鸿海、比亚迪的财务报表和苹果业务倒推来看,比较靠谱的说法是代工价格大约在800元左右(如果内置内存更大,则价格更高),留给代工厂的空间大约有每台60-80元甚至更高。因此这些代工厂所谓的2%毛利无从谈起。
引人深思的是,有人认为,如果东莞提高最低工资标准,那么代工厂的用工成本提高,互相对苹果的报价就会提高,这样一样,也可以获得同样的订单。因为无论是苹果还是这些代工厂报价来看,都是采用材料成本+加工成本+股东要求的利润=代工价格。因此关键是当地政府(国外是主要是工会力量)介入提高最低工资标准,才是解决工人被迫高强度加班的问题关键。
但是当地政府很难有这样的动力,因为这些工人大多是外地民工,本地人大多从事管理和会计工资,大量的外来企业贡献的税收和本地工作机会被当地政府更为看重。因此迫切需要建议一个制衡机制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比如建立真正代表工人利益的工厂的和地域性的工会组织,最低工资的民主听证和决策。
本文地址:http://www.cnonline.org/2010/article/1143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