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麟振访谈之后，知名学者，对最高决策层有相当影响力的阚凯力，炮轰谢麟振言论，以下是阚凯力对话。
阚凯力，是我国知名学者，从身份划分上，应该算是整体电信行业利益的代表，在破除垄断等方面，处于整体行业发展的考虑与垄断利益集团（如几大运营商和传统几家国有企业为代表的设备制造商）决裂。其声音有相当的理论性和现实性结合，具有相当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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阚凯力，北京邮电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著名电信专家；《电信法》起草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曾任世界银行电信政策和发展战略顾问；主要研究领域为电信及信息产业政策和企业经营策略。
主持人康钊：各位网友大家好！关于山寨机问题的讨论最近比较热烈，我们请来一位重量级嘉宾北京邮电大学教授阚凯力教授，请他聊一聊山寨机问题，请阚教授给大家问个好。
阚凯力：各位网友大家好，非常高兴今天跟大家一起交流一下关于山寨机的问题。
主持人：您山寨机已经存在了一亿多的用户，一年销售一亿多手机的数量怎么看？
阚凯力：这一亿多光讲是国内。
主持人：对。
阚凯力：国际上那量更大。所以我觉得关键是说，我们要对山寨机如何正确看待，它到底是不是那种所谓毒瘤或者癌症？我的观点恰好相反，我认为山寨机的出现，是我国手机产业的一大创新，是对手机产业链的一项重大革命，是我国手机业兴旺发达，而且在世界上日益发挥更加重要作用的，一个巨大的推动力。
同时也符合三个代表，尤其是代表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所以我觉得对山寨机问题，首先必须认真的加以分析。
主持人：您现在的观点是不是也有这种存在机制合理的意义？因为现在山寨机的存在好像是受欢迎，不然它不会数量那么大？
阚凯力：这个我觉得首先还是不是由于存在的合理，你比如说贪污、盗窃是存在，这谁都不能否认，我们说它合理吗？肯定是不合理的。因为它破坏社会的安定和破坏社会的发展，但是山寨机我觉得不一样，在这一点上我比较同意就是前几天谢林正副司长所提出来的，要对现在所谓的山寨机加以区分。
山寨机大致可以分这么三类：一类是属于走私的黑手机，这个走私、逃关税，这一种我觉得毫无疑问，那个是要严厉打击的，不光走私手机要打击，走私什么东西都要打击。第二个类，是属于高仿机，就是说完全是照搬或者照抄，而且应该说是假冒产品，这一种牵涉到知识产权和人家其他厂家品牌的问题，这个我觉得从法律上来讲，也是违法的。把这两项抠除以外，我们现在在市场上看到大量一不是走私，二不是高仿，它很多是品牌比较小，不是很知名的品牌，但是它关键是利用了像联发科或者展讯，这种公司它们的手机芯片套装来迅速地反映了市场消费者的需求，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很多物美价廉的手机，所以才受到消费者如此热烈的欢迎。
我觉得这一种手机的生产模式，也就是把像西方的诺基亚、三星、摩托罗拉，他们把深度的研发，然后再去搞半年甚至一年的研发周期，才能推出一项新产品，这种模式给打破了。而是在这种手机芯片套装的基础之上，迅速地开发出百花齐放的，各种各样的适合消费者需求的手机，甚至还可以做到个性化。我看到有些手机在外壳上刻上自己的名字或者相片，这一些东西我觉得适应广大消费者的需求，而且关键它市场反应速度非常快，可能半个月不到一个月就出一个新的款式。
所以我觉得这个对传统的这种诺基亚提出巨大的挑战，具有高度的中国特色，你可以说蚂蚁啃骨头，也可以说对像诺基亚这样的厂商展开了一场人民战争，这个是我们中国的优势，而且是巨大的优势。中国不但能够开发这种手机的人非常多，而且中国拥有巨大的市场，所以在中国出现这种山寨机现象，我觉得绝非偶尔。而且据一些朋友介绍，很多山寨机在国内默默无闻的一些小品牌，到印度、东欧，甚至到非洲成了最大的知名品牌，我觉得这是中国手机品牌迅速走向市场一个重要的途径。
主持人：您觉得这个市场欢迎山寨机的，接下来我想问一个问题，山寨机是否合法呢？
阚凯力：山寨机主要的缺陷有两方面：一个是没有所谓的入网检测，第二个缺乏售后服务。我觉得这两个问题都要进行认真的分析。
第一个，入网检测以前只有在北京的太阳实验室一家，测试一款手机据介绍需要三四十万，而且最少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首先这个收费是不是太高了，你是政府所属的一个办事机构，应该是非盈利的，但是你三四十万能把成本都列出来吗？这个我觉得恐怕有以权谋私的嫌疑。至少叫做一个行政性垄断，而且时间那么长，要一个月甚至更长，这样必然不能够适应我们市场千变万化的需求，所以觉得我们国家规定的手机检测制度，而且独家垄断的高收费和低效率恐怕是不是也有点官逼民反的嫌疑。所以我非常同意前几天谢司长，提到一点，手机检测有必要检测多少项目？首先一个手机安全恐怕要检测的，但是太阳实验室检测多少手机不照样有电池爆炸，以致于伤害到消费者，所以这一些恐怕要严格把关。
广大的山寨机，都是在套装芯片的基础上开发出来的，所以它的一些基本性能不会出现大的问题，不会离我们消费者消费和使用的国家标准相差太远，尤其现在受到广大消费者如此的欢迎，我觉得这个恐怕是不是还把延用十几年前，手机行业刚刚开始的时候的标准今天还继续，这应该是与时俱进。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我们知道任何市场都要打破垄断，引入竞争，只有如此才能够提高效率，能够优胜劣汰。所以建议，工业与信息化部授权在国内至少四五家这样的检测机构，而且完全独立的，来进行检测，让它们之间产生竞争。那么在符合国家标准的前提下，谁便宜，谁测试得快、迅速，那么在这个竞争中就能取得优势。我觉得三四十万绝对用不了，三四万或者几千块钱应该是有可能的。所以测试环节关键打破太阳实验室的垄断。
第二个关于售后服务的问题，这些厂家往往比较小，很难有力量建立全国性售后服务体系，我觉得能不能从渠道上面想办法。有很多销售代理，或者很多全国性、地方性的销售代理。比如再包括咱们像大中电器、苏宁、国美现在也在大量销售手机，委托它们来承担一部分售后服务。还是因为这些手机基础核心都是芯片套装，所以应该在维护修理方面不会有太大的困难，有很多哪怕正牌的手机维修，到时候它也就换个芯片、模板、或者机壳，也就换换部件，所以我觉得这个都可以改进的，而且这样对消费者的理念得到了更好的保护。
主持人：但有一个问题，山寨机很多是十几、二十个人做的公司生产出来的，有没有售后服务不用谈了，就这么简陋情况下，做出一批手机来，这样质量能保证吗？
阚凯力：这个很难说，前些天我看到有些人讲，现在把手机变成卖萝卜、白菜，我觉得这个是大好事。因为就现在的手机技术已经使十几、二十人做出手机产品出来，而不是像需要几千人，几万人做技术研发，这首先说明手机技术的进步，首先看到它的积极意义。
另一方面，我们看到原来的个人电脑、PC机，也有很多是自己的组装的，那十几、二十人都没有，我看到很多种学生、大学生到中关村买一堆零部件自己就组装了，关键是这些部件没有质量问题，那么它做出来的个人电脑基本上也是没有质量问题的，完全可以用。当然维修服务恐怕就得他自己负责了，当然它的这些部件会有质量保障，或者要三包，作为整机的维修服务他自己来承担了。那么我们说手机这个东西，在现代技术条件下，看来也在迅速地向PC机这个方向发展，大、中、小各方面百花齐放。就像个人电脑、PC机，大的有联想、戴尔、惠普，行销全球的。
但是也不排除有各种各样国内的、地方的，甚至就是有些小的门市部受顾客的委托替他撺一个个人电脑，但是能更好的满足用户的需求，而且物美价廉。所以我觉得对手机这个东西，也应该像对个人电脑一样，采取一种开放的心态。像个人电脑我们不会说，这个没有品牌，然后又没有售后服务，就把个人撺的个人电脑就给取缔了，所以对手机也应该采取如此开放的心态。因为现代技术，尤其是芯片套装发展起来之后，它产业必然向这个方向发展。
天语已经快成为国内手机业的老大了，以前不也是杂牌机，或者租别人的牌照生产手机，所以我觉得山寨机本身这个很大的群体，将来也必然会有些企业，有十几、二十个人逐步在几年的时间之内做大做强，做出咱们中国新的名牌手机，所有的品牌都有个渐变过程。
主持人：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您觉得山寨机是不是对我们有品牌的手机厂商形成冲击？那么我们国产手机的市场规则怎么重建呢？
阚凯力：冲击是必定，但是我们要看到山寨机不但冲击了什么TCL、波导和夏新，同时也对诺基亚、三星这一些外国品牌手机也是造成了巨大的冲击。手机这个行业的市场是高度国际化，所以在这个市场中只有一个原则，就是充分的市场竞争，优胜劣汰，大家看摩托罗拉，原来是老大，现在是老二，现在维持下去都困难，这是市场无情的优胜劣汰。那么我们作为中国的手机行业，靠什么来向诺基亚挑战呢？当然我们希望TCL、波导、夏新能够做大做强，但是另一方面依靠山寨机这一种人民战争，蚂蚁啃骨头的办法也不失为向诺基亚挑战世界霸主地位的一个途径，所以我觉得在手机产业行业里面，要形成一种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充分包容的这样一个市场格局，有点像我们PC机一样，具有充分的包容性。
另外还有一个，上个星期太阳实验室有些讲法，至少是执行双重标准。大家知道小灵通手机历来什么都能用，既没有入网许可，也没有进行任何检测，但从来没有人说过要对小灵通手机进行严打，为什么？我觉得这里面恐怕是双重标准，也就是对国有企业所推的这些产品，尽管是百分之百的非法，但假装看不见。何贵令先生为什么不去讨伐小灵通手机没有经过他们太阳实验室的检测呢？所以我觉得现在用这种说法来作为围剿山寨机的理由也是站不住脚的，至少可以说是一种明显的双重表述。
主持人：那您认为国产手机是不是将来还会变，因为今后品牌规模，以规模致胜是手机业的致胜之道呢？
阚凯力：比如美国的硅谷大家都知道，是近代电子信息技术的发源地，但是在硅谷它有几万家大中小的企业，很多小的企业也才是几个人或者十几个人而已。每年都有上万个公司在死掉，但同时也有上万个公司在注册进行自己的研发，在这里面通过高度的市场竞争，而且宏观宽松的环境，也就造就了从英特尔到惠普，到雅虎、谷歌这样的产业巨人。所以我觉得现在的山寨机也有点像中国手机行业的硅谷现象，我们可以指望在今后几年时间之内，肯定会从中会涌现出中国的诺基亚。
主持人：有网友问，山寨机容易侵犯知识产权，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阚凯力：我觉得在山寨机发展过程中，它必须以合法为前提。第一个不能够逃税漏税，这是每一个中国公民和中国的企业所应尽的社会责任，所以这个山寨机规模再小，该缴税还得缴税，这是工商行政的事情，跟电信无关，不仅山寨机的企业不能逃税漏税，哪怕路边卖小吃和饭馆也没有逃税漏税，所以我觉得在这方面应该一视同仁，该管理就管理。同时也希望山寨机的企业能够提高这方面的自觉性。
第二个要尊重知识产权，像有些高仿机，甚至完全就是仿造、假冒的，这样的我觉得应该也是非法的。我们山寨机很多东西发展到今天，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做得很外国的手机一模一样，当然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内互相借鉴，互相学习这个无可非议，但是知识产权该尊重的还是要尊重，这也是这个行业能够健康发展的高压线，不要去碰。
主持人：您说了对山寨机厂商的忠告非常得对，他们往正规方向发展也容易让他们生存得更好。有网友问，山寨机会对正常厂商或者正规大公司研发的积极性产生伤害吗？因为很多山寨机都是仿正规品牌的手机。
阚凯力：这个关键要看是不是侵犯了知识产权，有些东西很难说是不是真正有知识产权或者有专利，尤其山寨机的出现，首先是建立在像联发科和展讯这些手机套装基础之上，那么在这个基础之上可以开发出各种各样、百花齐放的应用。所以这里面一些企业如果还继续维持十年前一切从头做起，我觉得他们应该要重新来审视、审查一下自己的这种研发模式，是不是也需要与时俱进。这就有点像个人电脑出现的初期，个人电脑如此的普及和百花齐放，这里面英特尔和其他几家CPU的厂商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只要把CPU买来，在外面再加一些其他的设备，马上就成了一个个人电脑。如果什么东西都从CPU的研发开始的话，这样的话恐怕全世界的电脑行业绝对不是今天的这个局面。那么我们现在所说的手机行业，现在看来也在面临如此的转折关头，或者说新的产业模式对传统的模式提出了巨大的挑战，我觉得这是一种进步，而且很有发展前途。
主持人：还有一个网友问，山寨机在2G时代联发科这种芯片模式可能活得挺好，但是3G时代怎么办？以后3G手机肯定更复杂。
阚凯力：首先3G时代是不是已经来到？尤其在中国什么时候才能来到？这个问题本身还有待时间检验，但是毋庸置疑的是，在相当长一个时间之内，至少五年到十年，2G的手机将会占据我国手机市场的绝大多数，那么这个就给山寨机留下巨大的市场。而且我相信这种模式将来在2G成熟了之后，也会在3G的市场，如果真正能够做大的话，也未必不能够移植到3G手机上去。当然3G手机用的人很少，就像有的媒体报道，说4月份和5月份两个月，在中国一共才卖掉3000部3G手机，如果这样的话不但山寨机对它没有兴趣了，恐怕正规厂商也会没有兴趣。
主持人：山寨机是不是扎根在广大用户用得最多的领域？
阚凯力：因为全世界80%的手机用户用的都是GSM，所以自然就给争奇斗艳、百花齐放的山寨机留下了最大的发展空间。在这种情况下，确实比较少山寨机的厂商对CDMA的手机感兴趣，因为用户群体比较小，个性化需求也很难涌现。不但在中国是如此，在全世界市场也很小，所以这里面就有一个规模经济性的问题。当然这里面山寨机对CDMA不感兴趣，对C网运营上造成一定的困难，也是近年来世界上很多运营商在迅速地退出CDMA这种支持的原因之一。
主持人：现在山寨机已经大量出口，说明在国外市场也还是有需求的，你怎么看这现象？
阚凯力：我觉得这是一个大好现象，像我朋友告诉我的，一些国内的山寨机实际上东欧、印度或者非洲、南美是当地最大的名牌手机，所以我觉得这个就体现了山寨机它的巨大威力，有点墙里开花墙外香的味道。
为什么这些山寨机在国外市场都能经受住国际竞争的考验，那么为什么在国内还要对它打压呢？我觉得山寨机在中国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几年前，当时政府有关部门发改委对手机牌照当时实行审批制有关系，后来审批制造成了很多手机厂商领了牌照自己不生产，靠出租牌照去牟利。另外有些生产制造商没有牌照，只好去租借牌照，这种审批制最后被实践证明是失败的，阻碍我国手机产业的发展。后来变成核准制，然后在两年前连核准制都取消了。
但是我觉得既然现在连核准制都没有，那就是说没有所谓黑手机了，但是不是在政府有关部门心目中，把当时在审批制或者核准制的时候，没有取得牌照的这些厂家看作是后娘养的，甚至把他们上做另册，我觉得这个恐怕也需要政府的主管部门更好的一碗水端平，真正一视同仁，都把它们看作我国手机行业的生力军。然后把山寨机目前所存在的一些问题加以引导，因为也是我们中国的民族产业，加以引导，加以扶持，这样才能够真正促进我国手机行业走向一个更高的水平。
而且以山寨机目前发展的势头，很有可能我国能够挑战诺基亚实际霸主地位的厂家，未必就是以前取得过审批制下的牌照，或者核准制之下的牌照，很有可能通过激烈的市场竞争，然后涌现出来的今天还是山寨机的某些厂家，去完成向诺基亚挑战。
非常高兴今天和广大网友就山寨机的问题交换了意见，让我们一起来关注山寨机在我国的发展，并且希望山寨机自己也能够真正不断地进步，不断地发展，然后由今天所说的山寨机发展到真正的人民手机，百姓手机，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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